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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斩人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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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冦 发表于 2020-3-1 20:35: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王冦 于 2020-3-1 20:36 编辑


        雨幕从保安寺的飞檐翘角落下,恰如玉珠散入盘中。檐下的铜铃摇晃着发出清亮的声响。宝殿前遮雨的长廊下端坐着一排人形。东起左手第一个人是虬髯红袍的僧侣,说是僧侣却一点也见不到他的慈悲,浓眉深皱处镌刻着隐隐的肃杀之意。
        宝殿之外的场地上,站着两个未着任何避雨的汉子,两人手里分别紧握着兵刃,一个执砍柴的斧头,一个握敲砖的榔头。
        僧侣模样的人将目光转向长廊西边的尽头。通知到小侯爷了吗?他问道。
        身后妖冶的黑色劲装的男人用阴柔的语气回答,半个月前已经通知了。小侯爷告知一定来。
        正当阴柔男人的话音刚落,由另一个豪放的男人领着一位身着宝蓝色华服的公子穿过长廊,来到众人正中间的座位上。白皙到几近透明,没有血色的脸,明亮的眼睛,长而微微带卷的眼睫毛,挺拔的鼻梁,年轻英俊的公子非但没有为自己的迟到表示歉意,反而大马金刀的坐下。
        僧侣击掌三下,保安寺方丈模样的人长身而立,朗声问道,东边来者何人?
        答曰,陈家村樵夫陈武。
        方丈继续问道,西边来者何人?
        答曰,我是玉树县的木匠刘胜。
        方丈摊开一卷卷宗,复仇请愿书上写了你们二人因土地关系而结仇,想以生死一较得舍?
        是的。两人齐声回答。
        那么,复仇开始。
        方丈的话音刚落,湿哒哒、潮潞潞的两人朝对方冲去。在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机会里,一定要把握住。
        这个时代,虽然天下已经五十余载,但是依旧内忧外患。五胡与中土融合,却还是虎视眈眈。而江湖人则刀剑傍身,以武犯禁。为了天下的稳定,王者颁布了“严禁私斗”的法令,只有少数的开国功臣享有环状的“斩立玦”特例,其他人包括江湖人必须提交“复仇请愿书”,得到复仇管理机构“新盖世太保”的批准方可执行复仇。
        斧头斩入肩膀,榔头亦撞碎了肋骨。雨幕中的两人舍弃了武器,扭打在一起,拳打脚踢,毫无章法,全凭一股乡野草莽的蛮荒之力。被斩入肩膀的刘胜,浑身上下鲜血已于雨水混成一体,陈武的拳头无情的砸在他的面孔上、伤口上。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残存的喘息着。
        作壁上观的人们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一切。高贵的公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巧隽秀的鼻烟壶,在鼻子下嗅了两下,眉宇之间却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胜利的一方终于扭断了失败者的脖子,他高举拳头向天空示威,爹,我做到了!我为你报仇了!就在他想要起身的一刻,坐在众人中间的小侯爷却飞身掠出,他的足尖轻点地面,扬手一挥,半尺长的短刀在陈武的脖子处轻轻划出一道口子,随即又闪回到位置。
        口子越绷越大,陈武捂着自己的喉咙,一副凄凉悲壮的神情,随后便伏在刘胜的尸体旁。
        僧侣与众人脸色变的很难看,刚刚将小侯爷引入位置的豪放男人却格外耿直,他道,小侯爷,复仇请愿书说明了复仇双方是本人,并且没有候选的复仇者和帮手。
        你的意思是说我错了?小侯爷虽然对着豪放男人说话,眼睛却如刀光一样紧紧盯着僧侣。
        岂敢岂敢!僧侣忙道,凡夫俗子低贱不堪,小侯爷手里有斩立玦,想杀任何人都可以。只是怕玷了小侯爷的双手。
        琏真伽大人,这两个人是同归于尽的,是吗?
        被称作为琏真伽的僧侣,长长深吸一口气,所言极是。两个贱民而已,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琏真伽,全名王琏真伽,西域党项人,原为国师,现为“新盖世太保”的领头人。
        这一次的复仇,本来是王琏真伽想要孝敬小侯爷卫氓的礼物,因为卫氓是世袭骁灵侯卫九幽的独子,封地九方城,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这个卫氓喜欢浪迹江湖,结交能人异士,并且揽到麾下。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的献礼让王琏真伽吃了闭门羹。
        琏真伽大人,你们盖世太保每日要处理监督那么多场复仇,实在是太忙了,以后如果没有一流高手的复仇,就不必再请我了。
        是,是!包括王琏真伽在内的,阴柔男人蝰,豪放汉子骁都低下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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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王冦 发表于 2020-3-1 20:37:26 | 显示全部楼层

        在这一日,几乎同样的时间,也举行了一场复仇。只不过与此不同的是,这场复仇的双方是江湖人,且出场监督裁决这场复仇的“中介人是江湖人鼎鼎大名却又臭名昭著的唐葬。
        所谓“中介人”,是盖世太保以外的裁决组织,可以由团体或者个人担当,世间所谓的复仇着实多到令人叹为观止。盖世太保将裁决的权力分摊到中介人”手里,这是一笔无本万利的好买卖,复仇的双方根据人数还需缴纳所需的“人头税身后金”。一夜之间,这样的组织如春笋般崛起。
        穷到潦倒,闲到无聊的唐葬是直接闯到王琏真伽的府邸,拍着他金丝楠木桌子上说,我需要一个职位。中介人不错。
        他,公敌,时代,世人,江湖的公敌。即便是手握重权的王琏真伽也要忌惮三分。而当他离开时,王琏真伽这才发现,这张价值不菲的楠木桌子上留下一个深刻的掌印!
        复仇的双方分别是八尺朝天棍的赫连西夏与女武者邵梦妍。这两个人大有来头,赫连西夏是匈奴顶级高手,一杆朝天棍横扫西域。而邵梦妍则出自江湖中的望族邵氏,是名刀匠邵磨针的孙女,父亲则是邵紫檀。她传承了父亲杀人以慢制快,以静制动的杀人手法,可以慢的让人心焦,慢的如蚁食髓,慢的时光逆流。他们的仇恨是赫连西夏出卖了自己的好兄弟,邵梦妍的未婚夫君江浪。
        这两人的刀与棍一经热锋之后,便黏连在一起。寸长寸强,赫连西夏的长棍将邵梦妍隔绝在远距离,而邵梦妍寸短寸险的慢攻暂时施展不出成效。两人焦灼着,既害怕对方又想战胜对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唐葬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邵梦妍,那个年轻的女人。牛奶般白皙的肌肤如绸缎般光滑,长卷的睫毛里包裹着一双倔强充满灵气的眼眸,丰厚的红唇如小巧玲珑的樱桃,红润多汁,更重要的,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劲装,挺拔的酥胸,紧绷袖长的双腿,翘起的臀部被勾勒出一道起伏的曲线。
        唐葬摸了摸下体微微硬起的阳具,同时舔了舔干燥发苦的嘴唇。
        邵梦妍的刀是双刀,一长一短,长者攻,短者守。而唐葬一眼就看出赫连西夏的命门所在。
        左手,腋下,他受过伤!从他嘴里吐出无声的读音,然后音波却字字诛心钻入两人的耳朵内。赫连大吃一惊,棍势稍带迟疑,就在那迟疑的一瞬间,邵梦妍的短刀以意想不到的位置飞向赫连的腋下。赫连以棍尾摊开飞刀,只此刹那,邵梦妍的长刀扎入赫连的胸膛。
        满是恨意,赫连西夏的头颅歪在一边,空洞的眼神盯着唐葬,仿佛在对这不公平的复仇进行无声的抗议。
        为什么帮我?邵梦妍问道。
        你还是个处女吧?唐葬反问道。
        什么!邵梦妍的脸上扬起嗔怒的红晕。她的确还是处女,家教严格的她在婚前是绝对不允许发生性行为的。
        真的是可惜啊!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邵梦妍本能的向后退去。
        大雨冲刷着大地,屋脊,人身,古树,草地变得迷茫一片。
        想起来你的爷爷还给我打过刀呢。唐葬拍拍腰间一把漆黑无物的宝刀。这是你爷爷的处女作,刀铭一。天得一以为清,地得一以为明,王侯得一天下正!作为报答,我一定会让他的孙女尽情享受鱼水之欢。
        无礼!邵梦妍的刀刚要斩过去,却被唐葬如虎钳一样的手紧紧握住,刀顺势跌落在地。
        唐葬的另一只手一把将邵梦妍搂住,粗暴而坚硬的阳具隔着宽松的布裤紧紧贴着邵梦妍的花心。
        突然,唐葬却又一把推开邵梦妍。我这人虽然不是善类,但是好歹受到过你爷爷的青睐,不错,不错。你发育的不错,没给邵家丢脸。
        唐葬狂笑着走入雨幕中,只留下满脸绯红嗔怒的邵梦妍。
 楼主| 王冦 发表于 2020-3-1 20:38:01 | 显示全部楼层

        黑色的天幕沉浸在深邃的海平面,海水平静的如同温柔的处女,每一道涟漪犹如处女私处的褶皱。然而没有人知道,在这之前的十二个时辰前,海里的神不知为了什么而愤怒,狂吼、嘶鸣、咆哮,伴随着电闪雷鸣,交织在一起。
        庞大的船只在风平浪静时如同一座移动的岛屿,这是一艘从流囚岛国九州岛出发前往中土的客船,在这一时刻却犹如风波里孤独的扁舟,摇晃不止,犹豫不决。数十尺的浪从天而降,一下子降船只打翻过去,紧接着一个又一个,一个高过一个的浪将船体分崩瓦解,支离破碎。鬼王院非右卫门和他年轻的妻子也被打得天各一方。
        此时此刻,海面又恢复了宁静。非右卫门趴在一块船只的碎板上,漂向岸边的沙滩上,一双手却紧紧握着一杆五尺长的长刀。他的眼睛半开半闭着,透露着的表情充满了悲恸。与爱妻的分离,让劫后余生的自己痛不欲生。
        阿郁!非右卫门撕破嗓子在渺无人迹的沙滩上跑了十几个来回,而回答他的只有金灿灿的黄沙以及温柔的无边无际的海水。       
        漆黑的夜色之下,非右卫门趴在沙滩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暗。他恨不得自己也堕入深海与爱妻共赴黄泉,干裂的嘴唇尝到了眼中流出的咸涩的泪水。
        鬼王院非右卫门,三十二岁,流囚岛国肥前国脱藩浪人,师承“琥珀一刀流”,获得免许皆传的执照,且糅合了自己的刀法在其中,使用一把五尺长的野太刀。这一次他携妻子前往中土,就是为了要将自己的流派“新我流”在这里生根发芽。只不过出师不利,在海上航行了二十多天就遇到了暴风雨。
        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
        顺着皎洁的月光,非右卫门看见了一只海龟,拖着笨重的身体,刚刚从远处产完卵的巢穴离开。
        饥渴难耐的非右卫门突然跃起,从五尺长刀的底部旋出一把短刀,扑向刚刚孕育完后代的庞然大物。
        在风餐露宿之后的他辨明了方向,沿着海岸线向东南方向走去。他的心中虽然悲愤,可是却残存着一丝希望,那就是将流派发扬光大。唯独如此,方能告慰亡妻的在天之灵。
        他的身后拖着一长串深深浅浅的脚印,海水涌上来,不一会就将他的印迹擦拭干净。
        终于在走走歇歇了七八天之后,皮肤枯黄,口干舌燥的他看见的渔村的影子。他欣喜若狂,顾不得浑身的疲惫,狂奔过去。
        渔网、渔钩、木舟、村屋越来越近了。
        可是当他踏上这片属于渔村的沙滩时,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悄无声息的宁静。这种宁静极其不正常,没有人声,没有犬吠,没有炊烟,有的只是如死般的寂静。
        有人在家吗?非右卫门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没有回答,没有声音。
        非右卫门推开了一间村屋的门,尘埃,从门外的阳光洒进来,每一处尘埃都看的一清二楚。
        屋内很凌乱,显然屋子的主人是在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逃离了屋子。非右卫门又推开了附近其他几间房屋的门,和他第一间进入的一样,除了金银细软等贵重物品,其余都被留了下来。
        人都到哪里去了?
        非右卫门支起了炉子,烧了一大壶水,这是这些天以来真正喝到了水。肚子又在作响了,门前挂着遗留的肉干和鱼干,虽然数量不多,但非右卫门感到了满足——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希望!
 楼主| 王冦 发表于 2020-3-1 20:38:4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是一座并不高耸的山,然而却陡峭无路,阴阴森森的植被肆无忌惮的放任生长。这里犹如一片原始森林。
        一条赤褐色的游蛇穿过松软的地面,盘旋上一株低矮的树木。在它的面前停留下一只雀,头颅旋转,扫视着身边的一举一动,独独没有发现这条已经与树干混成一色的猎蛇,就在于雀距离还有两尺的地方,雀这才发现天敌,正要振翅飞翔,蛇牙已经嵌入肌理,转眼间就被吞入腹中。
        这就是森林,每天上演着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戏码,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座丛林之巅,却有着一座古刹,格格不入的是这座古刹看起来年久失修,荒芜多时了。
        缺角开裂的牌匾,漆身剥落的佛像,以及随处可见的蛛网尘丝。不知是谁点了火烛,即便是白昼,也无法消散它的幽暗和仄闭。两列十余尊罗汉有的被斩了肩膀,有的破了脑袋,在摇曳的烛光下不再威严庄重,反而狰狞可怖。
        啊……啊……啊……
        在巨大的佛像背后传来了女子娇羞喘息的呻吟,黑色的男人按压在白皙女人的身后,搂着她的纤纤玉腰,冲击碾压着。男人粗壮的阳具带着温热一次又一次刺入潮湿的巢穴,一直捣到花心的深处。
        就在两人沉浸在肉欲之中时,男人突然警觉起来,抽出阳具,从佛像后跳出来,望向大门口。没有人!没有即是有!
        男人手一扬,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啸,一枚暗器破窗而出,发出咚的闷声,便再无声息。男人紧紧盯着窗户到门,眼神中充满恶意。
        慢慢的,慢慢的,非右卫门从门口出现。他的长刀的鞘上赫然嵌着黑色男人打出的暗器——一枚再普通不过,却被摩挲得油光锃亮的古铜币。
        你是什么人?男人问。
        我是流囚浪人鬼王院非右卫门。非右卫门的中土话虽然生硬,但一个字一个字却念得清楚。
        来这里做什么?
        我坐船来到中土,途中遇到风浪,漂泊到这里。非右卫门回答。
        男人这才收回刚刚的警戒,他说道,我叫唐葬。       
        幸会。非右卫门道。
        你是流囚人?
        是的,中土之东的小岛国。那里有个叫肥前藩的属地,我是哪里脱藩的武士。非右卫门道。
        什么叫脱藩?
        就是不再侍奉主公的流浪武士。非右卫门突然自嘲的道,其实我也没有主公侍奉,也没有人需要我侍奉。
        唐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把嵌入他铜币的长刀。这是你的刀?
        是的。
        我刚刚那枚铜币杀看似简单,却暗藏杀机与内力。你没有中招,一定很强吧。——那么长的刀,中土没有这样的兵器,可以拔出来我看下吗?
        不可以。在流囚,一旦刀出了鞘,就一定会有血光之灾。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非右卫门郑重其事的拒绝。
        也是,刀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杀人的。唐葬道。
        你说遇到风浪。一个流囚外人,不惜万里来到中土,所谓何事?唐葬问道。
        我来这里是为了发扬的我流派的。我和妻子坐上客轮,然而就在行程最后的时候,遇到的风浪将我们人鬼殊途。我从鬼门关逃出来,走走停停一天一夜。我来到这里,发现渔村里空无一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打仗!有胡人的军队在中土叛乱,官军抓壮丁,只要是男人,老的少的都要抓去。女人也抓去在军营里服侍。唐葬道。
        我在流囚听到传说,不是这样的。非右卫门道。
        这个国家乱的很,数十载建立的城堡,一夕之间都有可能化为乌有。唐葬道。
        非右卫门的肚子突然又传出了鸣叫。他略带羞涩的问道,有东西吃吗?
        此时,佛像背后的女人整理好了衣衫探出了身子。
        唐葬转过头看见了她,喂,女人,去弄些饭菜和肉来。
        女人连忙应声好的。
        这位是……非右卫门刚要打招呼。
        唐葬把他拦住了,他说道,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
        我睡过的一个女人,被我奸污了,现在却缠上了我。应该是在王府里可能是丫鬟,也可能是郡主。唐葬满不在乎的道。
        有意思。在我们流囚,王府从来都是戒备森严的地方,地位低下的人根本没有资格从那里经过。
        哈哈,这又何难?你知道吗?我这个人头值四十万币呢。
        四十万币?非右卫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流囚人,属于异邦人。而我则是中土和黑非洲杂交生下来的孽种,也是属于异邦人。虽然现在有很多人融入中土,但是打骨子里,他们只相信血统的纯粹,你我这样的人纯属异类。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我的父亲,是一名下级武士,而我的母亲也不过是个女佣,他们两人结合生下的我,从小就收到排挤。即便我武艺超过他们百倍。所以我一定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向上攀爬。回到流囚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小瞧我。
        唐葬用赞许的目光望向非右卫门。
        女人已经将饭菜酒肉端了上来,酒已温热,肉也飘散着香味,饥肠辘辘的非右卫门毫不客气的大口咀嚼起来。
        这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却因为异乡人的身份仿佛熟悉了很久。这一天他们谈了很久很晚。
        在分别的时候,唐葬留下一句话,真的想和你一较高下,哪怕死在你的刀下。
 楼主| 王冦 发表于 2020-3-1 20:39:33 | 显示全部楼层

        九方城的正中心,有一条南北朝向的大道,可以同时并行八驾马车。大道的尽头,有一座豪奢府邸掩映在道旁的梧桐树荫中,朱红色的宽阔大门,碗大的黄铜兽首门环,平地而起两丈有余,三十九级白玉石阶,站着荷枪实弹的侍卫。规模之大,奢侈的程度不亚于帝王的“黑白城”以及狄傲的“孤单府”,已经不像是一座宅邸,更像是一座城中城。这座城的主人一等世袭骁灵侯卫九幽。
        这个时候是午后,阳光灿烂,晴空万里。卫氓斜倚在宽敞的庭院铺设的波斯羊毛地摊上,手里握着膳后的酒饮,一手把玩着心爱的海蓝色鼻烟壶。在他周围围绕着的是豢养的门人食客,这些人如同众星拱月般歌功颂德,溜须拍马。他的父亲卫九幽这些年一直调任京师要职,所以这座府邸由他这个宝贝独子掌控着,虽然尚未正式接替侯位,但世袭罔替,养尊处优。
        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辽阔的天际飞来成群的大雁,排成人字,振翅高飞,算算时节,已经秋末冬初了。
        此时有人递来一张弓和一壶箭,卫氓站起身来,挽起弓,搭起弦,瞄准,发射,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好箭法!有人赞道。
        一箭双雕!早有人在落雁的地方捡起了猎物,欣喜的说道。
        然而卫氓却连眉头都没有抬,无趣!从他口中吐出这两个字。
        卫氓随手一扔弓箭,背着手,仰面朝天,盯着惊弓之鸟四散逃窜的大雁。无趣啊,无趣!他继续喃喃道。
        要不,我安排几个美姬,歌舞一曲助助兴?有人提出建议。
        庸脂俗粉已经提不起我的性趣了。
        那要不让刑部挑几个死囚耍耍?又有人提议。
        不要跟我提刑部!卫氓恨恨的说道,姜惊定,也敢忤逆我?!我一定想办法整死你!
        姜惊定怎么了?有人问道。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竟然不允许把死囚带给我!卫氓道。
        是要想个办法整他。有人附和。
        卫氓懒懒的伸了一下腰,不急,有的是时间跟我玩。卫氓道。
        耶律邪真!卫氓突然道。
        在。一个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来,但是人就藏在门客们的身后。
        近来九方城可有新鲜的事,新鲜的人?
        耶律邪真略一迟钝回答道,没有。
        没有?那就是有咯?卫氓道。
        耶律,你知道我为什么问你。因为我知道你从来都是个嫉妒心强的人,你的嫉妒心已经不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邀功。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会说没有。
        耶律邪真低下了头。
        说,是谁!
        一个来自流囚的浪人。
        流囚?卫氓的双眼放出了光。中土的能人异士,他早已听得不厌其烦。帝王曾经赐给我家老头一把宝刀,叫做什么斩鬼吉光,听说就是从流囚传来的。卫氓说道。
        继续说!
        耶律只能继续道,他准备在中土建立门派,但是路上遭遇了风浪,与妻子人鬼殊途。没有盘缠的他,倚靠向各门各派挑战筹措资金。
        哼,稀疏平常而已。卫氓从鼻子里不屑的发出声音。
        奇怪的是两件事上。耶律道。
        一,在于他的刀,他的刀长约五尺,在中土用这样的兵器的人少之又少。
        二,他挑战门派的方式很独特,不求胜利,只求败。
        哦?卫氓竖起了耳朵。
        耶律邪真,今年二十七岁,契丹人,身形高大威猛,善使长枪。契丹国被中土灭国以后开始跟随骁灵侯,目前为止是卫氓的心腹,但是妒忌心极强。然而在卫氓的面前,即便已经妒火中烧,也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卫氓想要知道一件事情,就必须要知道的彻头彻尾。
        至今为止,他挑战了四大门派,十七个小门派。对于小门派,他使用残酷的手段取得胜利,有的被削掉鼻子,有的被剜去双目,还有的则被斩断手脚,只是这些失败者没有一个死亡。
        为什么?
        他美其名曰,需让他方谨记我方流派之威武。摄于他的武艺,这些小门小派只能乖乖缴纳金银,避免再次被骚扰。
        中土这里,严禁私斗。他不知道吗?!卫氓问道。
        那么大门派呢?卫氓话锋一转。
        他一反对待小门派的招数,而是使用伎俩故意输掉,然而真实的实力,双方则心知肚明。耶律道。
        大门派,最注重的就是面子,面子别命还重要。又只能乖乖缴纳金银。不是吗?卫氓替耶律说出口。
        小侯爷英明。耶律道。
        有点意思了。是个人才,懂得抓住人的心理。一般的江湖人求胜,他却求败,以退为进。卫氓接着道,那么你是在害怕如果我招他麾下,为取代你的位置吧?
        耶律说不出话,又低下头颅。
        有时,败比胜更难。败而不死的人,也是人才。卫氓感慨道。
        门人食客连忙俯首称是。
        耶律邪真,你的枪有多长?
        七尺五寸余三。
        找个机会比比吧!卫氓淡淡的道。
        这是耶律邪真最不愿听到的话了。胜与败,生与死,他生平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便是冒险。我喜欢安逸,平稳。他是契丹贵族,本来还有一丝复国的希望。但是他宁愿稳定的跟着最牢靠的人。比一比,以这样对手来说,胜败皆有性命之忧。然而卫氓的命令,没有办法不从。
        遵命。耶律邪真伏地领命,他低垂埋在抱拳中的表情极其残酷,他的眼白几乎翻出眼眶,险恶的眸子深藏在眼皮之下,同时如同毒蛇一般吐出了舌头,这是他特有的表示厌恶和反感的方式。
 楼主| 王冦 发表于 2020-3-1 20:39:53 | 显示全部楼层

        昏暗的天空破了晓,阴沉的东方出现了鱼肚白,然而小雨却在风里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马车夫老王头驾着马车疾驰在泥泞不堪的乡间道路,麦田交织成一个个十字。突然,马蹄被绊了一下,极速的一个踉跄,差点冲进麦田里,亏得老王头紧紧拉住缰绳。他回过头,朝地面上看去,发现那里匍匐着一个形状,光线太暗,实在看不清是什么。
        什么事?车厢里问道。
        我去看看。老王头翻身下车,来到物体前。当走进的时候,他才发现竟然是一个人蜷缩躯体,地面上流动着与雨水混合交织的血液,腥膻的味道扑鼻而来。
        不好了,我们撞死人了!老王头惊恐的道。
        车厢的帘子被掀开,紧接着伸出一只握着油纸伞的苍劲有力的手,然后是一张虬髯的面孔,浓黑的眉毛,炯炯的眼睛在黑暗中放着光。       
        不可能,我们只是被绊倒了。绝不是撞到的。他肯定的道。
        他也看到了那一滩血迹,说道,撞到人是不会流那么多血的。
        他走进尸体,蹲了下来,用手将身体翻了过来,这才发现尸体竟然失去了头颅。老王头转过身体,冲着田埂呕吐起来。
        而男人则皱着眉头,用手指摸索着伤口,同时眼睛在混沌不明的田间寻找着首级。
        好快的刀!他不由说道。
        老王头不由插入一句,能比你姜执事快?
        姜惊定,四十二岁,使刀。官拜刑部侍郎,世代是办“红差”的执事,被公认为天下第一的刽子手。
        杀人如麻,斩人无算的他也不由说道,或许不在我之下。
        紧接着,他对老王头道,我在这里守着,不让别人坏了现场。你火速前往新六扇门,把他们的首席治安官蒋奇峰请来。
        这个案件不简单,这人身上的服饰非同一般,应该是少室山的“释迦门”的觉者。
        老王头领命而去,一路上心有余悸。他载乘的是天下闻名的姜惊定,但关于他斩人也只是传闻而已,从未亲见他杀人,更别说见到被斩首的尸体,想到惊恐反胃之处,连忙加快了步伐。

        浓重的雾飘散在深夜。长街的尽头的大宅门口,亮着紫红色的灯笼,在浓雾的渲染下,显得更加迷离。从这座深宅大府中传出了丝竹,琵琶,长笛并奏的欢快乐曲,以及男女相狎的淫声浪语。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从大门口踉踉跄跄,步履蹒跚的走出的四个人,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他们虽然高矮不一,但是身形均很瘦削,高高挽起的发髻,天蓝色的衣袍,收窄的袖口,倾斜交叉的两条腰带,以及腰间纤细修长的宝剑。正是南海剑派,焦孟不离的四君子:秦梅,齐兰,舒竹,华菊。
        南海剑派,地处中土偏南海域的岛屿,使用极薄的利剑,剑法诡异刁钻,能出其不意,重在团队合作剑阵。这些年在中土闯出了一些名堂,并且在各大魔都建立了分派。
        雾太浓,夜太深,人太醉。
        以致于他们分不清方向,每个路口,每块石板,每盏街灯仿佛都是一样的。
        有一阵风淡淡的吹来,如同飘荡的游魂,又如同清水里的一滴浓墨,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潮湿的雾带来一股血的味道,这股危险的腥味让四个人有了警醒,但是醉意太浓。他们连握剑的手都在抖动。
        一个人,形单影只。一把刀,笼盖苍穹,进入四个人的视野当中。
        他们盯着他的脸,似曾相似,但酒精的作用麻痹了他们的思维。直到他的背影在他们数十步之远的地方。
        舒竹想起来了,是你!
        是我!孤独的人说道,然后慢慢转过身子,慢慢抽出他的刀。他的刀很长,长刀让人误以为拔刀的时间也很漫长,但是就一个刹那,刃上的寒意唤醒了四个人。
        他们也连忙抽出剑。剑阵!秦梅道!
        南海剑派虽然崇尚老庄之道,但是和沙门也有渊源,这四人高举长剑的阵势叫做“八臂天王阵”,四个人背靠背站在十字路口,每个人举剑望向自己的一方,真的如同降魔的天王。
        不速之客的眼睛里却充满了讥诮与不屑,他不为所动,在他眼里这花里胡哨的剑法不过是虚空!而他的刀一经挥出,便斩破浓雾,劈开黑暗。一切慢了下来,直到静止不动,黑暗不在,浓雾消除!——世间万物皆虚幻,唯有死亡最真实!
        亘古不变的死亡!
 楼主| 王冦 发表于 2020-3-1 20:40:24 | 显示全部楼层

        夕阳悬在天的西北方向,犹如染过霜的红柿,四野里苍茫如烟。
        鬼王院非右卫门走在僻静的乡间小路上。米饭的香气渗入鼻子里,他长长的深吸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整个九方城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号了,甚至没有人敢招惹他,一旦不好运,反而会给他一个敲竹杠的好机会。
        “面”——一大张饭馆的酒旗映入非右卫门的眼帘。他不假思索挑开门帘,坐了进去。他的刀实在太长,太招摇,太惹眼。这一间小小的六张八仙桌的饭馆里,每一个人无不侧目关注着他。
        面,牛肉,酒!——他的需求干脆到没有任何修饰。
        他的目光注视着整个馆子,每一个人,每一张桌,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动作,他都没有放过。
        对于那些顶级的江湖人,杀手、刺客、刀客、剑客、浪徒,他们都拥有一种天生的危机感,他们能预测危险。非右卫门则是这类顶级掠食者中的一员。
        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端了上来,汤头鲜甜,面条筋斗。浓油赤酱的卤牛肉,以及从唇辣到吼,暖到胃,震到流泪的烧刀子。
        非右卫门吃的很慢,嚼得很细,仿佛周围的一切关注的目光都与他毫不相关,又仿佛这是人生中最后的晚餐。而他的头脑里则在飞快的计算着需要开设一家像样些的道场需要四十万币,近三四个月来他已经拥有九万币了。
        夜已经完完全全暗淡下来,稀稀落落的星辰仿佛洒落在天空的盐花,新月弯如镰刀,纵有星辰作伴,却格外孤单寂寥。
        酒足饭饱的非右卫门继续前进,漫无目的,渐行渐远,越行越偏。这正是这个时代的风气,率性而行,信步出游。作为流囚人的非右卫门来到中土,很快迷上了这种风度。
        突然,他停住脚步,用流囚语说道,跟的还很辛苦呢,宗一郎!
        没有声响,没有动静,然而这却是最响亮的回应。
        一个人形破土而出,撒出无数手里剑。
        非右卫门冷哼一声,长刀扫过,手里剑尽数钉在刀鞘上,与此同时,长鞘飞出,击中他的胸膛。带着面罩的刺客跌坐在地上,以怨毒又恐慌的目光紧盯着非右卫门。
        没想到,你也来中土了,你太张扬了!刺客道。
        你如果不想杀我,我也不会杀你。非右卫门道。
        叛徒!说话的刺客扯下黑色的面罩,露出一张丑陋的脸庞,眉间宽阔,眉毛浓密粗短,塌陷的鼻梁,然而面皮上的伤痕衬托得更丑陋了。
        无法将师匠的“琥珀一刀流”发扬光大才是叛徒。你是师匠嫡子,可惜天资太差了,比不上我这个下等人。念在同门之谊,我一次又一次放过你,只是想为师匠留下延续。
        这些年,你的毁容之仇,我铭记在心。勤加练习,终于练成了中土已经失传的刀法“半月”。黄泉之路,就在你脚下!
        你还有脸找我报仇!非右卫门道,你不要忘记你对阿郁做的一切。
        我只是绑走她吓唬她,逼迫她交出你偷走的奥义。宗一郎道。
        师匠早就知道你无法将流派发扬光大,这才把奥义给我的。非右卫门道,然而发生在阿郁身上的事情,你难咨其究。
        那就来吧!你为阿郁报仇,我为毁容雪耻辱。今日一定要分生死!宗一郎怒吼道。
        你杀的了我吗?非右卫门淡淡的道。
        宗一郎手里仿佛采摘下了天上的新月一般,出现了一把弧度极弯的链刀,刀锋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一层淡淡的荧光。
        毒!你变得更卑鄙了呢。非右卫门道。
        你不知道我在中土过的日子。只要为了杀你,堕身成为恶魔也无妨。宗一郎的链刀风车一般旋转起来。
        在江湖的决斗中,至关重要的因素只有两个,一个是速度,电光火石;一个则是力度,排山倒海。
        非右卫门的表情变得狰狞,长刀横空斩出。
        一道红色的蚯蚓从宗一郎的额头溜下,滑过眼睛,淌过鼻梁,流入唇中,略咸、微腥,然后他的头颅变炸开了。中土的武艺,果然都是雕虫小技!非右卫门道。
 楼主| 王冦 发表于 2020-3-1 20:40:58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出来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是作为观众,看得也够久了吧。非右卫门转换成中土语言说道。
        不远处的地方,有一株庞大却荒芜的参天古树,虬枝如同怪手伸向夜空。在这株大树的背后,突然出来了鼓掌的声音。卫氓和耶律邪真慢慢的从树后踱了出来。
        卫氓手里依旧把玩着心爱的鼻烟壶,而耶律的肩膀上扛着泛着银光的长枪。
        不错不错,不愧是这些日子以来名动江湖的浪人阿非。不过你不知道,在中土是严禁私斗的吗?卫氓道。
        非右卫门道,我和宗一郎是流囚人,是不是可以适当通融?
        只有有特殊权利的人才能有通融的资格,比如说我!卫氓无不得意的说道。
        你是什么人?非右卫门问道。
        耶律邪真抢身拦在非右卫门的身前,无礼!我家主人是一等骁灵侯卫氓。
        我听说过,这座九方城里最有势力的人物。
        你知道就好,小侯爷让我和你比一比。
        我没有兴趣和你比试,任何无助于我向上爬的武力都是无用功。
        卫氓笑眯眯的道,你在私自进行杀戮,我们可是目击者。我的手头拥有先斩后奏的“斩立玦”,我可以随时斩杀你。
        非右卫门抬头望着天空,打了一个哈欠,神情变得很凶恶,但是在眼神里却看不到肃杀,反过来说,在这个天大地大的地方,我就算也杀了两位也不会有人知道。       
        那么我的父亲一定不会放过你!卫氓一点也不生气,面带微笑,换个条件,有没有兴趣来我府里呢?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非右卫门反问。
        我这个人很开明,只要有本事的,不管出身如何,一定能得到荣华富贵。
        那么我是以什么身份存在的,门人食客,还是保镖护院。他是什么?非右卫门一指耶律。
        他是密探,专门帮我刺探像你这样的能人异士。兼带保镖的职责。
        非右卫门道,很好,就和在流囚一样,武士倚靠着贵族而生存,我在流囚因为出身低贱,一直不能被重用。而我来中土的目的便是,开创门派,建功立业!
        卫氓道,以我的声望和名望,可以帮你做得到!
        非右卫门不再做声,转身离开的时候,卫氓和耶律仿佛听见一种拔刀的声音,却不曾见到刀光出鞘,直到在非右卫门走出约百步远的时候,他们身旁的古树却斜斜的坍塌,一切为二。
        卫氓忍不住再次鼓掌,秒哉,妙哉,果然美技!
        目瞪口呆的耶律脸上浮现出阴晴圆缺的神情,他再次吐出舌头,翻起白眼,望着非右卫门远去的背影,恨不得一口吞下。
 楼主| 王冦 发表于 2020-3-1 20:41:44 | 显示全部楼层

        正午时分,在通往锦绣山庄别业的山路上,阴阴森森的树林,阡陌相交的路口,两具相隔五六丈远的尸体,一具继续被残酷的执行斩首,而另一句后脑被贯穿一个洞,从口中穿出,他的裤子被脱到大腿处,大腿处以及尸体初有粪便的痕迹。除了目击者,以及死者的亲属,现场已经被隔离起来。
        姜惊定正着路旁的小野花上洒落着星星点点的血花出神,手指弹动着漆黑的刀鞘的。而蒋奇峰则撑着他那把标志性的黑伞,蹲在斩首的尸体旁,仔细观察着。这是他的风格,不论阴晴雨雪,伞不离身,只要在户外,就一定会撑开。
        值得庆幸的是,今天是个晴天。蒋奇峰道,不像前两起一样,被雨水和浓雾破坏了现场。
        死者一个是一言堂的阮雄,另一个则是过路的樵夫。樵夫死的时候正好在大解,而阮雄死时手里握着刀,应该是准备迎击。
        一般的斩杀,尤其是斩首,距离都会比较近。但是这几次,距离远,速度快。姜惊定作为超一流的刽子手通过斩杀的经验回答道,虽然有四个人是躯干分离,但是出刀的手法是一致的。
        这是什么样的兵器?又是什么样的人在使用?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应该是很长的刀!一开始,我认为是类似朴刀一样的兵器,攻击范围大,攻击力度强。直到今天,我看见了这具尸体。姜惊定手一指被贯穿后脑的尸体。
        姜惊定转过头,盯着被其他治安官隔离开的虽然震惊,但是保持镇定的阮雄的情人以及哭成泪人的樵夫的妻儿。
        仵作初步判定,两个人的死亡时间是一样的,而我看过切口的角度,深度,斜度,除了樵夫以外,都是一致的,这需要经过长年累月不断的训练。这是个高手,刀法精湛娴熟,一击毙命,或许有杀手的经验。
        阮雄,觉者,梅兰竹菊,这些人之间没有太多的关联,即便同是江湖人,交集也不多,从表面看既不是情杀也不是财杀。而现在,我们找不到杀人的动机。蒋奇峰道。
        姜惊定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未必是没有关系。他说道。你想一下,案件发生的时间,地点。
        深夜,路口。蒋奇峰道,深夜,人迹稀少。死亡地点都是在十字路口,这是有意识为之,他或许是等待,或许是跟踪,是有计划的谋杀,不是激情犯罪。杀人方式都是一击必杀。凶手非常清楚对手是谁,并且了解他们的命门。这样的人是不是已经跟他们交过手?!跟这些死者有深仇大恨?!
        姜惊定与蒋奇峰同时将目光望向交错的路口,渐渐的,他们仿佛看到这样的一副场景:
        茫茫的夜色中,空气清冷,阮雄裹紧了身体,快步行走在通往山庄的古道上。他很兴奋,迫不及待的想与刚包养不久的情人幽会。就在此时,突然出现了一名手持长刀的刺客,并且一刀斩下了他的头颅。刺客非常谨慎,他环顾四周,发现了唯一的目击者樵夫。樵夫刚刚赌完夜场,行走在回家的夜路上,这时感到腹中不适,蹲在大树后大解。他目睹了整个杀戮的现场,吓得魂不附体,来不及提起裤子,粪便沾在腿部,拔腿而逃的顷刻,就被刺客戳穿了头颅。
        唐刀!蒋奇峰一拍手掌,古往今来,只有这种武器才所具备这几起案件的的杀伤力,攻击范围,以及创口!
        姜惊定仿佛想起一件事,他的表情变得格外奇怪。
 楼主| 王冦 发表于 2020-3-1 20:42:1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这是天高气爽,正是狩猎的好季节。初冬的树林里,温度比城中更偏冷,枫叶翻出了青红,鳞次栉比的水杉刺破苍穹,林间传来清晨鸟儿的啼鸣。
        有一群人踏着缤纷的落叶,猎犬的吠叫,吵醒了树林的宁静。卫氓坐在八人的官轿中,身后簇拥着侍卫们,一同前往的自然还包括最新加入卫氓幕僚阵营的非右卫门。在他们的身后,还运来了三个个兽笼,黑色的幕布将笼子遮盖的严严实实,隐约可以闻到从笼子里散发出来的腥臭味道和哀鸣。
        卫氓的狩猎方式残忍到与众不同。侍卫们掀开第一个笼子,猎物登场了。那哪里是什么牛羊鹿兔,而是人,活生生的人,衣衫褴褛,终日不见天日,现在见到明晃晃的太阳,睁不开眼。
        耶律有点诧异,问道,这些不是刑部大牢的囚犯?
        卫氓发出嘲笑的声音道,哼,新来的刑部侍郎,不给我面子。我只好从这些低贱的平民当中选。
        那么这些人的死,他要负责任。耶律道。
        卫氓手一晃,放!他道。
        猎物便如同负伤的困兽一样,在树林里乱窜。树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尤其是对第一次进入的人来说,一定会迷失方向。但是这名猎物哪里顾得上这些,背后弯弓搭箭的卫小侯正在等着他呢!
        卫氓换上了高头大马,拉足弓,箭尖瞄向逐渐缩小的猎物。嗤的一声的,离弦快箭划破冷冽的空气,以极速穿过树林间的间隙,稳定准确狠毒的扎入猎物的后背。然而他却并未就此停下脚步,憋足了一口气。他头脑里闪过了狩猎的第一要则——只要能逃出这片树林,变既往不咎。       
        卫氓翻身下马,来到两头猎犬旁,爱抚的拍拍它们的头,用亲昵的口吻说道,去吧,去品尝新鲜的野味吧!
        两条猎犬转动着泛着幽光的眼珠,口水顺着獠牙滴落下来。这两条畜生,早已尝过人身肉血的滋味,食髓知味,贪得无厌。当束缚他们的链条松脱时,争先恐后奔向遥远的野味。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两头恶犬口中含着猎物的尸块,摇头晃脑回来邀功。
        第二个猎物是一名有孕在身的妇女,被放逐出去的时候,由于过度紧张,哆嗦着双腿,脚底似灌了铅,半天没跑出去多远。侍卫们又打开了一个兽笼,体积要比关押平民的笼子大上几倍,这个兽笼很安静的如同坟墓。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有动,也不能动,不敢动,就在此时,兽笼里探出了一只吐露着信子的诡异的蟒头,它的直径约有酒缸那么粗,当他费力的爬出笼子的时候,长度约有一丈。它血红的信子刺探到血的腥味,逃亡的猎物在头脑里形成了图像。它的身上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恶臭。非右卫门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狂兽,不由也被都震惊到了。
        去吧,鬼!卫氓道。
        巨蟒仿佛听懂了卫氓的话,蜿蜿蜒蜒的追向猎物。
        说起这条名为“鬼”的狂蟒,那是卫氓少年时候在深山里捡到的,当时也不过是条小蟒。它的母亲刚要离开,却被侍卫们当场打死,其他的幼蟒和卵蛋也尽数被毁灭。卫氓从那时起便开始豢养起来,用家畜野兽喂养,同时带它出来狩猎。五年时间,他已经成长成最凶猛的猎手了。约莫半年之前,卫氓为它进行了仪式,从那天开始,蟒成为了真正的鬼蟒。这个仪式,充满了残忍无道,卫氓在满门抄斩的死囚中,找到了大约八九岁的少年,将少年活生生的喂投。尝到人肉滋味后的,巨蟒欣喜若狂,以前的那些动物,不过是开胃菜而已,只有活人才能满足它越来越大的胃口。
        身怀六甲的孕妇,拼了命的往前跑,腹中的负担却让她步履维艰,羊水破了,鲜血已经从下体流出。
        鬼如螺旋一般缠住孕妇,她越是挣扎,就收的越紧。孕妇隆起的小腹,被挤爆,尚成人形的孩童的尸体从下体里混合着血液一起流出,血污一片。
        鬼,吐着信子,高高昂起的简单的头颅里,突然仿佛有看到了这样的景象,那就是当它还是幼蛇的时候,有人大动干戈杀死了它的母亲,兄弟姐妹。而这个人的气息,虽然以前的意识是模糊的,但是现在却清晰无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蟒松懈了身体,孕妇奄奄一息的身体得到了缓解,当她爬向自己的骨血时,失声痛哭,哀嚎响彻了林间,天地也仿佛为之动容!最后,声音渐渐沉下去,直到没了气息。
        巨兽回过狰狞丑陋的头,转向新的却又熟悉的目标——锦衣玉食,翩翩风度的卫氓!这个浊世恶公子,正是罪魁祸首!
        蟒的速度着实太快了,耶律与侍卫们尚未清醒过来,早已被掀翻在地,这一次连卫氓也变了脸色。常年狩猎,今日让鹰啄了眼睛!
        五六名食客,皆是鸡鸣狗盗之辈,吓得不敢动弹,甚至有人闪身树后。就在生死攸关的一刻,刀光从蟒铠甲一样的身上斩过。蟒首与身体分离,紧接着长刀将蟒首直直的插入泥土中。蟒首依然张着可怕的血盆大口,却再也吞噬不了任何人。
        惊魂未定的卫氓看清楚了这个挺身而出人,正是刚刚成为他门客的流囚浪人鬼王院非右卫门!
        赏!大赏!重赏!卫氓忍不住连喝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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